去年的事情。
全同志住院了,貌似急性阑尾炎,腹疼,医院,医生没让回家,住下来了,第二天早上手术,手术了才知道,阑尾的炎症扩展到肠了,做了个大手术。
术后当日被重症监护室住了一晚,第二天转入一般病室,医院床位紧张,被安排到了5人室,房间,几个病号都是做了肠手术的。有3位老大爷和一位跟我们同龄的体育老师。
肠手术的患者5天内不能吃饭,医院,我就只带几条毛巾,实在不知道除了毛巾还需要什么,看护病人我是首次。
所以每天我几乎空手去,静呆一两个小时,看着全同志因为疼和饿而痛苦的脸,紧缩的眉头,被油浸的贼亮的头发,听着他发几句呻吟和牢骚,然后满载而归,两手提的都是别人探病送的水果饮料什么的。
3位老大爷有一位是独居老人,我只见过他儿媳妇来看过一次他,其他两位患者都有老太太昼夜陪伴,一位胖奶奶,无欲无求的脸,一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悲凉感。另一位是位瘦奶奶,生得悲壮,苦大仇深的,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满身豪气。
病室实在是不大,没事的时候我就观察大爷奶奶们,同样我也被观察着。
体育老师太热情,从我们住的第一天开始,他就喋喋不休,以前辈患者的姿态自居,我们的病床守的很近,大概他也是实在无聊,好不容易进来个同龄患者,总算能找到共同语言了,他向我们讲患者怎样才会疼的轻点,需要怎么才能恢复的快点,疼的感受,饿的感受甚至大便的感受。
全同志到渐渐有点笑时历经了5天,5天后他可以吃点粥了。
我因为每天来回跑,家里家外全要一个人,感觉很累,在一个上午,我终于趁全同志在走廊上溜达的时候,爬上了病床,盖上被睡觉。
他回来了,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,我没起来,稍后便听到了对面两个奶奶的不满声。
这家媳妇,真不像话,这是来看病的吗?把病号赶下床去,自己跑病床上睡。向天笑奶奶厉声说。
萧萧下奶奶接话,你看她家老公现在能吃东西了,她也不弄点东西拿来,每天空着手来。
是呀,一来,沾个腚就走了,还不如不来。
现在的年轻人,真不像话。
我还能躺的下去?爬起来吧。
难道需要拿吃的来?医院的饭搭配的很有营养,现在还只能喝粥。那些奶奶们,医院只提供病号饭,她们只能抽空回趟家,然后做菜带回来吃。
第二天,做了几道菜过去,明显是要作秀,我做了海带汤,做了鸡蛋菜卷,炖了牛肉。牛肉炖得很烂,粥上加点牛肉一定不错,我装了一盒带了过去。
吃饭的时候,刚掏出来,那两个奶奶就拿着筷子凑了过来,瞅瞅这家媳妇手艺咋样?
先尝了牛肉说,咸了,又尝了海带汤说,淡了,再夾了扣鸡蛋卷说,老了。
结论是,这家媳妇不会做饭。
我愤愤地想,幸好不是你们家媳妇?
扭身出去接水的空,回来一看,啊~牛肉没了,鸡蛋卷没了,海带汤也没了,不是不好吃吗?
别扭死了,每天两位老太太盯着我的一言一行,我坐有坐像,站有站像,不敢老盯着手机,还时不时给全先生按摩按摩。
某日,去医院之前需要去办事情,我穿了条裙子,脚蹬高跟鞋,进了病室后就一直觉得两位老奶奶在瞅我,浑身不舒服,第二天赶紧换个汗衫运动鞋穿着去了。
体育老师的媳妇来了,物理老师。周末带了俩孩子来看爸爸,进了病房不到十分钟,她对体育老师说,我要去做头发了,你看着孩子。
一扭身走了。
炸锅了,两个老太太不停地数落,咋还有这样的媳妇,让病号看孩子,自己去做头发。
孩子不大,3岁和7岁,好在我们家的孩子也在,带着他们玩。
直到5个小时后,物理老师顶着个花菜头回来了,跟体育老师拜拜,体育老师说你再呆会吧,物理老师说,呆什么呆?回去赶紧给孩子洗澡,做饭,家里还有一堆活,你可是有福了,躺着什么心也不用操。
走了。
那后来,两个老太太看我的眼神包容多了,我比物理老师是强一点的。
几天后,医院,发现全同志换病房了,换到另一个5人间,这边屋子里都是年轻人,都拉着帘子,不相往来,我们的病床靠窗,初夏的小风一吹,我又困了。
我对他说,你下来,天天躺着不嫌腰痛?
真是把我累坏了,医院离家有30分钟的车程,每天跑来回,为了省个停车费,把车停到老远,医院,生意要照顾,孩子要照顾,还得照顾病号。我开始不讲理了,我狠狠地说,平时不注意自己的身体,抽烟喝酒,病了还得别人伺候,凭什么我得为你的放任买单?
最毒妇人心!我理直气壮地跑到病床上躺下,盖上被子,睡了。
被谈话声惊醒了,睁眼一看,室的萧萧下找来了,正坐在床边和全同志说话,而我,正在病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大觉。
啊,阴魂不散,我跳下床来了,打招呼,战战兢兢。
我有婆婆恐惧症。
终于要出院了,住了俩星期。我问,体育老师早出院了吧。
全同志说,别提了,他真倒霉。原本第二天他就可以出院了,头天晚上打了个什么吊瓶,过敏了,全身都起了红疙瘩,呼吸困难,都被送去急救了。
啊~怎么会这样啊?
他出不了院了,要在这里最少再住一个星期。
我们出院,去一一打招呼,除了全先生,那几位都还出不了院,两位奶奶出奇的热情,特别是向天笑奶奶,第一次看到她对我笑,体育老师惨不忍睹,全身都是大片大片的红,他推着吊瓶车出来送我们,一直送到电梯口。
在电梯要关了的瞬间我看到体育老师的眼圈红了。
我突然一感动,对全同志说,你们这么快就有了感情,惺惺相惜呢?
他说,什么啊,他是羡慕我出院,你看我们做的手术一样,他住院早,恢复的慢,还整了这么一出,一时间百感交集,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而已。
后来的故事呢?
那之后的几天,韩国突发了中东呼吸症,正医院的急诊室,而体育老师因为过敏在急诊室呆了几个小时,于是乎,的所有人被隔离了~
再后来,某一天,收到了一件快递,是一个足球。
体育老师寄过来的,全先生在网上一查,那个球多块。
我说,怎么好意思呢?这么贵的球。
全同志说,感谢学校吧。
今日外出,走到某路口,正在等红绿灯,发现了向天笑爷爷,穿了一身韩服,提了一个包袱,像是要去参加某个宴会,气色看起来健康,微微笑着,很不真实,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,仙风道骨的,我打开车窗,扯着嗓子喊他,奇怪,那么近,他竟然听不到。
难道?他真的是?从另一个世界~~
长按